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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：雪小禪| 特立獨行主義✿✿⊱╮

四時長憶 惜君如常

有趣| 有情 | 有光

文字：雪小禪

圖：Alexandra Bochkareva

看過第一期《鏗鏘三人行》，竇文濤邀請了朱天文，五十歲的朱天文讓我剎那驚住。

彷彿歲月給了她更多的飽滿和喜悅，她活脫脫是個歡喜菩薩。

少年時的憤青沒有了，黑髮，梳一個麻花辮，白衣黑裙，如十五少年，雖然已經五十。

五十與十五，光陰於她的意義是讓她更加楚楚動人，更加溫婉，我突然想起煙視媚行這個詞，其實她才真的是。

她似乎對華衣有拒絕感，我喜歡看她的黑白照片，依舊是白衣黑裙，依舊是黑髮素顏、菩薩低眉的樣子。

但我一向以為，煙視媚行的女子應該是這樣，以最低調的姿態生活，以最華麗的文字示人，她在最繁華處站著，但別人近不了她的身。

亦有一女友，總是過度自戀，自負自己的外表與服飾。

手工女紅全是自己，她自己去布藝市場上尋布，剪裁得十分怪異，放肆地披在身上，然後在街上招搖過市，引來一片尖叫——

她說願意做特立獨行的女子，以這種姿勢驕傲地生存。

當然要有煙。

喜歡那些抽煙的女子。有一種艷寂的明明滅滅。有一次去米線店吃米線，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，艷極了。塗了艷紅丹蔻，嘴唇泛著淡淡朱紅，但穿了中性衣服，黑色短髮，軍綠褲子，上衣是一件白色寬大襯衣，於是更顯出那丹蔻的嫵媚，我看著她，是因為她正抽一支薄荷煙，清涼味道瀰漫。

在那樣一個充滿了煙火、人聲鼎沸的地方，看到那樣一個女子，猶如誤入了藕花深處，驚起幾隻鷗鷺。

我偷偷看人家，心中充滿了喜愛之情。

還去過一間酒吧。裡面的女子多吸煙，一臉風塵氣。只有她不同。

她坐在角落裡，長髮披下來，幾乎遮住了整張臉。她和一支煙相互溫暖著。整個晚上一支接一支地抽插。中間可能去了一次衛生間，我看到她眼睛極大，面色蒼白，穿了波西米亞風格的衣服，裙子拖到地。她真瘦，連那瘦都帶著蒼茫，又高，看起來是一陣風。

經過時，煙味瀰漫。

因為是酒吧，一閃一閃的煙頭似狐，很妖。我幾乎癡呆。不說話的女子總給你誘惑。看過一個小說名字《她是女子，我也是女子》。這樣的體貼與懂得也只有女子之間──除了男人不可以分享，女人甚麼都可以一起分享，特別是一些隱私。

大多時候，女人挑選衣服是為了給同類看，男人不懂女人。更不懂哪一個流蘇會好看些。

女人是從女人身上學會了風情與煙視媚行。男人頂討厭女人抽煙，他們希望女人和公主一樣，聽話，有著天使的臉，然後賢淑，安靜如一朵蓮花，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下。

但特立獨行主義的女子有一種一意孤行和骨子裡對現世的決然反抗。

有一個女友在尼泊爾開了一家旅行社，只為看旅人的臉。她不再華服，而以素衣示人。素到只是粗麻，臉曬成紅撲撲的那種黑，這是另外一種特立獨行——媚到骨子裡，非有一定品味的男人才能看得到。

花枝亂顫的女子太多，懂得特立獨行主義，並且把特立獨行延伸到骨子裡的女人是個中極品。

古代女子這樣的亦不多。

四大美女美則美矣，但美得太猖獗了。美只是在表面上的蕩漾。倒有一個叫步非煙的女子，與人私通，之後被發現，她笑言：生既相戀，死亦何恨。從容赴死，和從容赴愛一樣的從容。

寫字的女子，張愛玲和杜拉斯最特立獨行。

一個是遠離塵世，自己欣賞自己的演出，留給後人永遠的猜測，是絕版的行為藝術。

而另一個張狂到極點，語不驚人死不休，到老也要愛，好像愛情永遠嫌不夠，與自己小幾十歲的男子生活在一起，沖他發脾氣、扔東西，叫著：狗東西，你給我滾。一邊又哄他，“你知道的，我離不開你。

她年紀大了，因為矮胖，走起路來都臃腫，我曾經懷疑她不是杜拉斯，因為在我的想像中，杜拉斯性感、尖銳、絕決，帶著不妥協和對抗性的感覺，但當她坐下來，當她拿出一支煙抽起來的時候，當她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時候，我笑了。

只有她，如此自戀，如此自信，如此特立獨行。

我願意傾力做一個如此女子，散發淡淡煙草味，著凡塵中的幾把煙妖，把這光陰一寸寸耗到老。

圖文摘自：禪園聽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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