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:雪小禪| 無用✿✿⊱╮
四時長憶 惜君如常
有趣| 有情 | 有光
無用
文:雪小禪
圖:網絡
世間有趣之事,多為無用之事。
九大雅事:焚香、品茗、聽曲、賞雪、酌酒、蒔花、尋幽、撫琴、弈棋,聽起來都不切實際,但恰是中國文人雅士靈魂之慰藉。
除了衣食溫飽,總還有幾種動情動心處方好,處處無用,無用方為大用。
有人種花,去很遠的地方挖土,又買極貴的肥,花只開一季,鮮豔不過幾日,但只看那幾眼,心滿意足。我每每出差,最愜記的是家中幾盆菖蒲,它們喜水,一日不澆便黯淡。我央鄰居每日澆水,心心念念想回家,只為自己的花花草草,倒似親人了。
服裝設計師馬可的無用生活空間在中國美術館後街,需預約方能前往。
會講英文的四十幾歲女人開了門,暗的燈光、泥的牆、老榆木門板做的地板,別人廢棄的家具她加以改造。面對面坐著,她素服柿麻色,梳著麻花辮子,總愛低眉。茶是樹葉子,又大又苦。杯子是原廠的胎,沒有上釉,有一搭無一搭說著話。她的氣場是灰色的,壓抑又性感。但我喜歡她取的名字:無用。
當天有她收藏的器物展。多是南方鄉下竹編的籃子,樸素動人。那燈光投在泥牆上,沒有一絲亮烈,都恰恰好得不招搖。好女子是有光的,但這光絕不刺眼,絕不令人不快。
去珠海時,朋友老張帶我再訪馬可工作室。在一個公園裡。是冬天,珠海的綠植還那麼好,翠綠翠綠的。冬天的珠海有種說不出的寂寥,卻又喜歡這寂。
那公園裡有無數清水觀音,日影照在上山小徑上,清水觀音包圍了我。
門依舊是不上色的舊木門,工人說她去鄉下收東西去了,不在。尋隱者不遇。索性坐在清水觀音裡發呆,看著日影。
不遇也恰恰好。
去了幾次日本。滿街的黑灰白,遇到紅男綠女多是中國或韓國人。八十歲的女人個子不高,穿了灰色衣裙慢慢走,臉上是淡淡的妝。日本臨街的小店都陳設禪意,裡面無用的東西極多,有的餐廳有一半的室地用來做了枯山水,大面積的留白。
去過武漢網路學校,學員們大聲喊話:不為了錢為什麼要寫作?我平靜地說:為了讓靈魂過得更從容更踏實。那晚我講了很多寫作以外的東西,無用的東西。很多女孩私訊我:從今後,只為自己的心而寫。
寫作有什麼用呢?
不能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,有的作家甚至溫飽難以解決,仍然有那麼多人以赤子之心熱愛著它。因為孤獨難平,寫作恰是慰藉,這個慰藉,是任何物質所不能取代。
侯孝賢拍《海上花》的時候請了阿城當顧問,阿城說了一句相當重要的話,電影裡,無用的東西要多。
於是,有了長三堂子明明滅滅的燭台煙火、崑曲、酒、胭脂、華服、骰子……那些無用之物把環境營造得無限頹迷,而這頹迷恰恰是一個風月場所必須有的腔調。
我少時喜歡戲曲、書法,看很多閒書。母親總說別的孩子好,說我看這麼多閒書是沒有用的。小小年紀去戲班子裡聽戲。母親總嫌我的心野,但我的確心野,從小不合群。我不期望看閒書和喜歡戲曲給我什麼,但多年後它們都給了我巨大回報。
因了戲曲,我有機緣寫《裴艷玲傳》;因了戲曲,又去中國戲曲學院教學幾年;因了戲曲,做了山西衛視《伶人王中王》的評委……寫了很多文字,成了別人眼中的作家。
我喜歡這些事物,始終抱著單純美好的態度,沒有任何目的。
年紀越長,越覺得無用的事物才讓靈魂更豐潤。讀詩、品茗、聞香、畫畫……三五知己聊天、秉燭夜遊。
哪有那麼多意義呢?
很多無意義便是意義。就像喜歡一個人不必說出理由,有理由的喜歡還是小喜歡,真正的心動只跟這個人有關。
有一天執意要去日本看櫻花,訂了機票便去了,去了發現櫻花落了,也沒有沮喪,拾了落櫻花回來。還去看朝霞、拾枯枝,還去聞雨的味道,和櫻下的花兒去說話,給它們拍照。
有時候走很遠的路去看一個池塘。在池塘邊有幾棵松樹,松樹是很有姿態的樹,和松樹發發呆。帶著自備的茶具。茶具粗獷樸素,卻有質感。就一個人,待半天。
還去寺廟聽雨,聽上半天。
心裡闊朗起來,心素然起來。
多好。
圖文摘自:禪園聽雪
文章網址:https://smile89098.pixnet.net/blog/post/576931700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