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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：雪小禪｜親愛的仙枝✿✿⊱╮

四時長憶 惜君如常

有趣| 有情 | 有光

親愛的仙枝

文：雪小禪

圖：Hisa

仙枝兩個字真美得又樸素又蕩漾。仙枝是個女人的名字。　

仙枝是胡蘭成的弟子。那一年，仙枝二十多歲，在台灣文化大學讀大學，那一年，胡蘭成自日本赴台灣教書，不早不晚遇到，仙枝與朱天文、朱天心一起，成為胡蘭成先生弟子。那年我還未出生。及至知道胡蘭成已是九​​十年代，狂讀張愛玲，知道有個胡蘭成端坐在三十年代，再一翻看胡先生文章，驚天動地，比張先生還要好的好——這是中年以後才明白的。

我偶然機會認識仙枝，得知她是胡先生弟子，激動得夜不能寐。這是2013年夏天，彼時她在台灣我在大陸。只獲得彼此信箱，我用微信，她用Facebook，兩個人開始信件往來。　

她寫來郵件，問我的眼睛。我看電腦時間過久，患了眼疾，她每次來郵件必問及我的眼睛，措詞古意盎然，非常民國：

我深信有緣人終將相遇，你來台灣時我真希望出席你的演講會，如若屆時找不到替班照顧老母的人，就只能請你來宜蘭一遊，但我會盡量爭取上台北的機會，先此問候，但我仍關心你的眼力不適…　

及至她終於有了微信，聲音傳來我便驚住。她說她已有六十歲，但聲似少女，第一句總是：小禪呀……那個呀拖了極婀娜的調調兒，美得令人心顫。她得知我寫《裴艷玲傳》，驚喜雀躍，直說是裴先生粉絲。裴先生每來台灣演出，她必從宜蘭追到台北看。

她這樣寫裴先生：

小禪，聽你為寫裴先生而追隨身旁三年，足見你的用心與氣度，我深愛她的氣度與為人，可謂文武兼修、昆亂不擋。

我與仙枝先生就這樣相知相識一年多，我心心念念去台灣，未想到甲午十一月終至成行，仙枝得知雀躍，追問我下榻的酒店，我隨河北省作協代表團出訪，個人時間不多，但第一念頭還是見仙枝。

十一月二日下榻忠孝東路神旺大飯店，只在歌中聽過忠孝東路。童安格和動力火車的歌聲中都有這條「忠孝東路」。仙枝在晚上八點半到達飯店，開門的瞬間彼此相認，她頭髮半白，有銀絲夾裹，僅穿一件樸素套頭衫，一米六二的身材，笑起來如少年。不敢相信她六十歲，但她果真六十歲。

我們似昨日才見過似的親切，拉了很多家常，自然說到裴先生和胡蘭成，我忽然八卦起來，到底，仙枝是親見過胡蘭成的。　　

「胡先生多高？」我終於問出來。

「一米六二、三，頂多和我一樣的……」我簡直不能相信，一直覺得他一米六八、六九，張愛玲一米七四，因為初次相見他嫌她高：你怎麼可以這樣高？但矮到這樣亦是我所不能忍的。他站在愛玲面前像個孩子？我一再表示簡直不可信，但仙枝說真的呀。

兩個人倍感親切，說了許多日常，仙枝仍然惦記我的眼睛，帶了兩個年輕人來給我看乾眼症，推薦魚油和葉黃素給我吃。我們又出去吃宵夜。台灣小吃是頂有名的，仙枝坐計程車前面，早早掏了台幣準備付帳。　　

搭計程車至一家老商號小吃－人聲鼎沸，台灣、閩南話家產，牆上有民國美女月份牌，幾張桌子卻坐滿人，每個人的面相都和藹。有人說要看「民國範兒」去台灣。果然，仙枝先生點了許多台灣小吃，海蠣煎、魚丸、擔仔麵、小排骨……每一款都好吃的不行，燈下映照每個人誠懇的臉，我們像前世就認識了，歡喜得不行，夜風吹來，十一月的台灣還25攝氏度，我穿了白襯衣，端坐在晚風中，只感覺恬淡、愉悅——我與仙枝肩並肩了。

接下去幾天去了日月潭、阿里山、台南、淡水，又返回台北，她發短信給我，說還要來台北見我，並且餞行，我因到台北已深夜，未果。但她仍然從宜蘭到了台北，把禮物放到我下榻飯店，茶葉、點心、書、眼藥水……還送給我的同行朋友，周到細心讓人心裡滾滾的熱，不能言語。

這是仙枝做人的大氣與典範，倒也似民國人，她還只嫌對我招待不周。 　　

《好天氣誰來提名》，這是仙枝的書。書名又怪又動人。我的學生迷戀仙枝先生，我讀了仙枝的文字也覺得滿口生香，我送了《裴艷玲傳》給她，喚她先生，她說：愧不敢當。　　

她敬慕裴先生，也帶了禮物與書給裴先生。我忽覺人世間緣分太奇妙，胡蘭成、裴艷玲、仙枝、我，居然神奇地聯繫在了一起，不可說的因緣，一語道不破，千言訴不盡。　　

自台灣回來後，心心念念想寫仙枝，寫出來又覺得情義薄了。她說有機會會來大陸，我亦不知那天是哪天，但有了期盼，到底是好的。　　

而我卻又期望去台灣了，去見仙枝，聊天，喝阿里山高山茶，吃宜蘭的小點心，坐在夜色中的台北小店吃夜宵，面前是一桌美食，對面是正大仙容的仙枝。這樣一想，心裡就喜悅開了。　　

圖文摘自：禪園聽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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