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:雪小禪| 別來忽憶君✿✿⊱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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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時長憶 惜君如常

有趣| 有情 | 有光

別來忽憶君

文字:雪小禪

圖片:Sandra Kantan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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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一個人是幸福的。

還能夠想念一個人,悄悄的想,暗地裡想,多好。 ——很多時候,與君初相識,早就是故人,剎那間就劈面相逢,覺得這個人一定是見過的,早早就認識的。

去西安交大講座,去看交大博物館,她來接待──瘦高的女子,平淡的眼神,穿了黑衣。並不熱絡,一一介紹台北故宮來的那些名畫,範寬、八大山人、石濤、徐渭…

我說,我喜歡徐渭,他神經和血液都是瘋的,亦喜歡八大山人,連人書俱老他都不要了,石濤骨子裡還是溫熱的世俗的,範寬、倪瓚、沈週,他們筆下都有鬆散的孤獨…

她突然一把抓住我:這就是我想表達的!

又看行書《蘭亭序》、《祭侄文稿》、《寒食帖》。我說,“王羲之的好是說不出的大好,去掉了所有書法技巧,而顏真卿是力透紙背一派蒼涼的好,是茶中大紅袍,亦是京劇中的言派,還是辛棄疾的詞。”

「蘇遼呢?」她問。

「蘇遼是閒看人前桂花落,桂花與他香在一起,彼此知道,都通了。」她眼神變得熱烈,我們說著古人與書法,這個從小研習書法的女子,對每一幅好的書法作品都似對待貼心的情人,“古人多好啊,在法度之內,又在法度之外……”

又一起看了秦腔博物館,她哼著秦腔,說秦腔有大美。秦腔的樸素與烈艷是接著滾滾地氣的,那一般說不出的震懾,它自有它的美意。兩個人對戲曲同樣痴迷與愛戀,眼神已有糾纏,一時倒捨不得說話了,只呆呆地想:原來她也在這裡。

她又帶我去看安塞農民畫的畫,「那些農民不識字的,你看這顏色用的多大膽,她們有的就是農村婦女,哪裡懂得撞色,可是,一筆筆畫下來,全是人間真意……」那些看似笨拙卻又帶著亮烈色彩的農民畫,一脈天真,看得人心熱熱的。單純,如果再有一脈的熱烈,真的要看得人心跳加快。

「你再來西安,我帶你去訪一些老藝人,它們隱於鄉間田野市,有看易經的,有唱秦腔的,也有寫書法的……」西安就是這樣的城,一塊有氣息的老絲綢,城牆根下,不知會蹦出個什麼人來,一下子就讓人回到唐朝……

西安城,有沉住氣的鬼魅,不洋氣,但一嗓子吼出來,會嚇一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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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到暮年的陳愛美。她曾是陝西電視台資深主持人,妖而俏。六十歲的人,倒還似少女,粉綠綠的那個俏。唱碗碗腔給我聽,一句「我的那個親哥哥呀」唱得人心軟濕濕的

我自然是喜歡這老來放浪的人,不端莊,亦不正式,但自有一份別緻的風情,那風情又是抖抖土可以掉出很多陳年老故事的粉塵。她塵不滿面鬢不如霜,說因為愛美去做過美容手術,自然是叫「愛美」這樣的名字正合適。

我總想起張愛玲《紅玫瑰與白玫瑰》裡的王嬌蕊。那麼嬌氣,但骨子裡又是倔強的。她又說當年的風采,動情處自然得意,我都愛聽。這樣火辣辣的不掩飾,多妙。

晚上吃飯,緊緊鄰著她。她圍綠絲巾,和六十歲年齡半絲不貼切。眼睫毛又刷睫毛膏,眼角皺紋生動異常。她說話快而俏,亦不顧及別人聽得懂聽不懂。六十歲,卻還這般天真,她和中央電視台小姚拍紀錄片《百年易俗社》,兩個人扛了錄影器材全國到處跑,「使不完的勁,自己掏錢,得省著花……」讓人想笑,卻全是感動。

她活得如秦腔一樣,地氣嗡嗡地響。早年緋聞自是有的,美貌女子當然應該有緋聞,可是,她全然不顧,大麗花一樣開著,唱著她的碗碗腔。

她與小孫,一個明媚一個內斂,卻全然是我歡喜的。這天地間銀河落玉瓦,恰巧砸了我。不早不晚相遇長安城,她們在等我,剎那間遇著了,兩下都驚喜。一起在城牆根走,都捨不得說話。

有一天陰天,我看那些書法舊貼文。翻著翻著,心頭覺得哽咽,正好有簡訊響起,是小孫的,她說:我想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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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世上,一定有心有靈犀。

在老舍茶館聽週好璐演《西廂記》,忽然想起陳愛美,那麼愛美的愛美,心裡想,她到了八十歲,一定更好看。

別來忽憶君,長安城,我去過,然後留在心裡的這兩個人,會住在心裡。一輩子。

圖文摘自:禪園聽雪

文章網址:https://smile89098.pixnet.net/blog/post/57651609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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