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:雪小禪| 舊物逢春✿✿⊱╮
四時長憶 惜君如常
有趣| 有情 | 有光
舊物逢春
圖文:雪小禪
喜歡逛舊物市集。逛這種市場的多是中老年人。
人到中年,心境漸漸老下來,如秋後的柿子,經了霜凍,反倒甜了,形狀不似年輕那樣壯美,卻自有一種踏實與樸素。
那些質樸的、古拙的、敦厚的器物讓我歡喜。
就像喜歡日本那種清簡的情調:草不著色、紙不印花、木頭不塗漆。那種本分樸素得讓人心動,心疼。讓人想起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,冰清的少女,殉情的少年。
淘過一件粗木家具。有明顯裂紋,上面的雕花全斑駁了,桌面上還有油點。誰曾在上面擺過東西吃過飯呢?朋友建議我塗上清漆,這樣看起來會新一些,我執意不肯。那上面的氣息有人間的煙火味道,用起來並不隔閡。
那些貴氣的、流光溢彩的東西不能打動我。植物,我不喜歡大花的絢麗,小花小朵更耐人品味。
器物,越是低調憨厚,越是簡樸,格調便越高——八大山人的畫簡,但模仿者終不能畫出其味,是因為內心太繁蕪。
還淘過一隻粗瓷碗。敦厚的都帶羞澀了,像陝北漢子。古樸的舊、細細的裂紋,裡面印著老蓮花。索性養了綠蘿一枝。綠蘿長在老瓷碗裡,萌出的新綠像枯木逢春,都隆重得讓人心疼了。
一個人對器物的美感與心態都映照他的心。
那些華美繁豐的器物,它的主人也有侵略感和挑釁做派,他們家一定是金碧輝煌的——燈要千頭,牆面貼滿玉石,門要純銅。連保母的眼神都閃著大理石的冷光。
我喜歡那樣的家──四白落地,掛一張清遠的風景畫。
屋頂用木頭條釘成。木頭要原木,不上色。椅子要藤或純木的,地板鋪實木地板。窗簾是亞麻的,有淡淡的紋理。器物要又老又舊。窗邊擺著古陶,笨笨的樣子,裡面插著殘荷、菖蒲、蘆葦、野花、野草…
家具是舊的,老木匠用最老的方式打製成的,幾乎沒有光澤……一面牆全是書,書五成新,有的還殘破了,沒有那種幾十本成套燙金的書。每本書都是仔細挑來的,自己都曾經在上面塗塗抹抹。
喝水的杯子也是素白的,頂多畫個殘荷。茶要清。坐在窗前發呆,聽著黑膠唱片,窗外種了法桐兩棵、銀杏一棵、海棠一棵、山楂一棵,一抬眼可以看見雲雀在叫,那叫聲是綠色的,染著屋內的老器物。
那些器物漸漸有了主人的性格──不張揚,卻自有獨特的溫度與特質。
那樣的日子是有肌理的。那些器物,在肌理的最裡層,散發著只有我能看見的光。
圖文摘自:禪園聽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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